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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岁月美文
某一个并不特别的午后,严酷的夏阳还在讨伐般折磨着山林中的万物,躁人的知了鸣叫合着叽叽喳喳的鸟声,不协调的奏着某首糟糕的曲调。“哇~”的一声哭叫,我睁开了生命中的第一眼。如同一首高歌正入高潮,指挥员却猛地收起了长棒,所有人都面目惊诧的向我围来。噢,我的第一眼,竟是挤在一起的诸多张神情奇异的大脸。
童年时代,我是实打实的不食人间烟火,有着与生俱来的倔性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气。一日八趟山前山后的奔跑,原本芳草萋萋、植物茂密的大草坪几乎要被我的小脚丫踏成平地,而我依旧乐此不疲。当然,我的玩伴也不少,山林中的小孩儿属我最小,人前人后都有大些的孩子将我照料。而我最喜欢的,是万家的小姐姐,她长得漂亮,虽然个头纤秀却愈显可爱。她的家似乎比我富有,当我还在用拖鞋打地蝎的时候,她的小卧室里已经铺有浅橙色的木地板和那时很难见的柜机式空调。小万姐的家里有一座大钟,棕黑色的,显得老陈又无趣,沉重的钟摆总在缓慢的来回运转。我好奇它会何时停止,但又对它那沉闷的气质心存畏惧。又或许,是因为那座钟像极了小万姐姐的严厉的奶奶,她总在阿婆们的饭后聚聊中最显端庄,但她也很少露出笑容。
除此以外,我还有属于青梅竹马的记忆。嘿,也可能是我自认为啦。我四岁时,他七岁,邻人的男孩都喜欢扮演老大,抢我的玩具还给人捣乱。他可不一样,他好像很小就有文质彬彬的气质,他温和也谦逊。在他家里玩闹的时候,阿姨总想留我吃饭,从他家跑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叼着西瓜,就是啃着玉米或糖果。后几年,他就走了,走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隔三差五的去那扇紧闭的棕门前守望。终于,我开始信了母亲的话,他不会回来了。
那些年,山脚下的我们所用的水都来自后山的两支公用水管。由于年纪小,每当母亲腰间顶着大红盆准备到后山洗衣服时,我都会主动跟随在她身后。一是因为家里有小虫,二则是傍晚时分的星星会多得像掌心上的细纹。这在当时很常见,而我也真的每天都能欣赏到夜姑娘那镶满珍宝的奢华舞裙。坦然一瞥,大概如今的我也不会料到,人们最终竟会选择用高楼代替星空。其实我早该想到,龟山岁月也会有终结的一天。在中国速度还未快到脱缰之前,我的山林生活与繁华之间只不过隔着一条马路的界限,对岸就是风景旅游胜点,人们来来往往,嘻嘻闹闹,享受财富,享受发展的成果。而我宁愿他们漠视我这身后的大山,漠视我们在山脚下留下的那些平凡又珍贵的琐事以及故事。
可是我毕竟弱小,七岁那年,前院那棵四季都在盛放清香的桂花树突然失去了踪迹,紧接着,一组庞大的拆迁队开始费劲心思,让山脚的人们搬进那所谓的养生处优的高楼大厦。我仍记得,我迅速又小心的用水浇透过谈判大伯的皮鞋,那一脸任性的自己至今都是我最爱的模样。
九岁,我离开了童年,离开了龟山脚下,我迫不得已被拉进现实,努力的学着面对新生活的棱角。我甚至变得不再勇敢和倔强。时不时的妥协,也常常忍不住掉眼泪。时隔多年,我已经到了面临中考的年纪,一周复一周的疲乏与失手让我开始怀念最初的一切,仿佛闭上眼,我就能看到山脚下大叫疯闹的自己,看见青青草地上杂多的蝴蝶以及逗人的蚱蜢,看见母亲端着大红盆在后山搓衣服的场景,看见繁星明朗又清晰的闪烁,看见小万姐家的大钟,看见我那来不及告别的竹马……还有,我趴在大铁门上流眼泪的最后一瞬,冰冷的铁门紧贴着我稚嫩的脸颊。如果生命容得下煽情,龟山,他是我毕生的幸运,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心痛。
回到眼下,我已写下诸多,但还有很多,我选择寄托给岁月去慢慢沉淀。
时光并不会太漫长。或许在某一个并不特别的午后,如初严酷的夏阳强拥着大地,我依旧面带笑容,但更显成稳,回归到这片已成废墟的山脚。我的小屋上已种满了玉米的根基,过往的的时光还会持续生长在这片山林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