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秤美文

人心是秤美文

　　写这篇东西时，妈已回去了。记得她临上车前说：孩子，有空回乡下走走，也许不会那么累。

　　这话是有深意的。

　　前不久，妈来看我，这是她头一回进省城。

　　说好去接她，可结果在车站扑了个空。吓得我魂飞魄散时手机响起，老公说妈已到家。

　　竟然是——她下了车，逢人就问路。有个开小车的说要路过那儿顺便捎你吧，于是妈不花分文坐到家门口。好像天方夜谭！听完后，我暗地里捏了一把汗，本想狠狠地数落她一顿，但看她夸着那好人儿的欢喜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妈带来花生、红薯、木瓜、米糕等土产，她给张罗成一份份，让我给左邻右舍送去。我啼笑皆非：“妈，这可不比乡下！这平日大家不太熟。而且，你这乡下玩意，没准人家不待见。”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啧啧，孩子你错了远亲不如近邻，再说一回生两回熟，知道吗？”我一时半会跟她解释不清，干脆懒得理她。她愣是端着东西出去了，敲开人家的门还挺大方地自我介绍说是谁谁家的人，人家让门她居然也进去了。老久还没见回来，放心不下只好去找，只见她跟人家聊得正欢。于是，我整整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给她上了一堂都市生活必知课——诸如莫随便去串门打扰邻居，莫给陌生人开门，上街得注意哪些骗人的伎俩等等。我说得口干舌燥，她倒满脸的不在乎。

　　接下来没几天，妈跟整一院子里的老小混得比我还熟。晚饭一过，就有人在楼下亲热地唤她下去散步聊天。经常听见她那大嗓门一说完，大伙儿的笑声此起彼落。

　　不过，妈的好人缘真的帮上一次大忙。有一天深夜，儿子突然发起了高烧，偏巧老公出差在外，外加医院离得远，黑灯瞎火的又往哪儿找车去，可把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妈不管不顾去敲开隔壁大姨的门，大姨的儿子二话没说开车将我儿子送到了医院。事后，我谢了又谢人家，大姨把胸脯拍得直响说，以后有啥需要帮忙只管开口。妈在旁边满脸喜孜孜地说，远亲不如近邻，孩子这回你总算明白了吧。

　　有一天，妈告诉我：“买菜时有母女俩拽住我直哭，说千里迢迢来找那当爹的，人没找着路费给丢了，我就掏了一百块。”我气急败坏地嚷起来：“妈，那是骗子！不都跟您提了醒吗？！唉！”我不是心疼那钱，而是因妈的爱心为骗子不费吹灰之力所践踏而忿恨。“可那孩子的眼神看着让人不忍。还有，她们记下地址说回了家就把钱汇过来。”妈理直气壮地辩着。

　　好像是急着证明给我看，打那不久后，我一下班，妈便急忙迎上来问有没有收到汇款单，然后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一摇头，她也不泄气。到后来我都被她问得不胜其烦，就时不时拿来当笑谈涮她。她也不急不恼依然是一副心笃气定的模样。

　　终于在她不屈不挠地追问到三个月零五天时，我收到了一张转给她的一百元汇款单。附言一栏写着：“好心的大姐，在遇到您之前，别人都以为我是骗子，谢谢您的救助！”妈捧着单子，笑得特开怀。

　　“人心是秤”——总担心淳朴的老母亲在世风日下、人性浇漓的都市中容易受伤害而为此忧忡时，她总是此般作答。只有高小文化的她能把善与恶、真与假、是与非、美与丑秤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么一份比任何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城里人更懂得去信任与付出的胸怀。

　　妈回去后，院里好多大妈大姨管我直问她，说是回去了大伙儿都挺怅然的。这院落也好似冷清了许多。我也挺想她的，想她坦荡荡的快乐，想她心中的那把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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